本文轉錄自破報485期


已經身為人盡皆知的日本當代畫家,年近半百的奈良美智(Yoshitomo
Nara)頂著一頭鬈髮瀏海,舉止還像個一般大學生一般。然而,小他兩歲、大唱「超扁平」風格(superflat)著稱、進軍時尚界的村上隆,都已出版暢銷書《藝術創業論》,甚至將在月底台北小巨蛋萬人開講,成為商界、時尚界、錢味藝術家們炙手可熱的一場趨勢大洗。這兩人,9年前首度共事在UCLA的客席教授,可以從這9年之中見識到什麼樣的人格,會造就出怎麼不同的藝術家人生。

「現場還有不少空位,我希望外面那些想進來聽的人,也可以將這些座位填滿。」奈良美智說。
應這回《3L4D動漫美學新世紀》主辦單位之邀,上週末奈良美智在國父紀念館200人演講廳發表演說,一進到現場,便連忙透過麥克風要求工作人員開放席次,讓沒有入場券而在外守候的fans得以入場。而原先主辦單位設定「100人限定」,也是在展場禮品店千元以上消費才有資格取得的。經奈良美智這麼一說,工作人員還有點措手不及,一時間連忙調度人手安排等候在外的人進入。「我們可以開始了嗎?」奈良桑看了填滿的座席後,滿意地說。


36歲才有第一次辦個展機會的奈良美智,他並不介意的大器晚成際遇。大學時代中斷了三次學業,就只為了當個背包客出去看看,快30歲的他還想著「我還不想當個真正的藝術家,要做一個尋找自己出路的學生」而前往德國杜塞多夫(Duseldorf)。他說,「雖然常常得打工度日,但我並不會很積極地去拜託畫廊讓我辦展。」畢展後一年,他卻幸運地被科隆畫廊邀展,1995年在科隆成立了往後六年的工作室。首個大型個展《很深很深的水坑》接連的好評,巡展了科隆、紐約、東京、洛杉磯、倫敦多地,打響名號也出了畫冊。日本角川書店也發展了他和名作家吉本芭娜娜的交換日記專欄,「我本來因為沒有電腦,也沒有e-mail,就推辭了這個專欄計畫,哪知隔週就有人送來了一台電腦過來。」奈良美智說,他完全沒有「科技控」。
早期台灣人接觸到奈良美智的消息多半是來自雜誌的二手消息,隨之進來的是書籍和唱片封面圖像,再來便是在2004年台北當代藝術館《虛擬的愛—當代新異術》與畫作手札輯《小星星通信》。他回憶三年前那段在當代館工作的日子,「那是我第一次嘗試小木屋的展覽,說起來Taipei
MOCA真的是充滿記憶的地方。完成的那天我們還在展場裡抽煙、喝酒,後來謝素貞館長進來發現我們,我本來還很害怕,沒想到她竟說『你們怎麼沒有找我?』」
在奈良美智廣受人知後,和他接觸合作的是大阪設計團隊graf,從2003到2006展開一連串的世界巡展,到最後收尾的《From A to
Z》在家鄉—本州最北的青森縣弘前,「那個展在18萬人口的家鄉辦,卻有8萬人來看,還有一萬三千多人來當志工,為了答謝他們,除了飲酒同樂,也分別寫明信片感謝他們。」也在這段時間,有了奈良美智第一部紀錄片《跟著奈良美智去旅行》,這也成為今年即將開鑼的金馬影展搶票焦點。
媒體一陣相機掃射後,奈良美智作勢要躲到投影幕後頭,「我一向不大愛站在相機和攝影機前入鏡,所以這部電影對我來說是有點障礙要克服的,我害怕鏡頭,但我終究還是拍了…而通常在拍我的時候,我會希望拍攝小組只能有一個掌鏡者在現場。」話裡也不針對這部電影有什麼題材去說明,坦白自己害羞自閉的一面。
「在紙上畫出來的東西,雖然看起來會有點不好意思,但其實那是呈現真實的自己…也因為這樣,所以常常不好意思給人家看。這讓我聯想到寫日記這件事,常常前一天晚上寫下來的東西,隔天醒來再看就會覺得很窘。而我有太多這樣隨手塗鴨的冊子和紙張,時間一過那就像日記本一樣,曝露了自己就會非常不好意思。」奈良美智說起自己對於畫畫,就像是習慣拿筆記錄心情的方式,將之投射在上面。
隨著近十年來名氣的水漲船高,大型展覽的需要更多巨型篇幅的油畫或是裝置,他不否認在這麼以「慎重和美觀」的前題下,創作多少會受到一些限制。至於那些被沒被展出來的隨手塗鴨,每過一段時間還是會被奈良美智一次又一次地拿出來看,然後再一次一次地「收回去」,畢竟那像是赤裸的自己,羞於公開。
在杜塞多夫留學的後半期(90年代初),奈良美智逐漸將自己的風格展露出來,以大額頭、大眼睛、多種神情的小女孩或是小狗的主題在當時定了下來,他認為自己在畫下這些小女孩或小狗的時候,並沒有一個「預設好的想法」。「我畫畫不會打草稿,就這麼直接畫上去。有些畫呢,一開始下筆就幾乎和最後定案的結果差不多了;但也有些畫,幾乎一開始到最後是完全不一樣的,有一幅畫,一開始是兩個大眼睛,但是覺得怪怪,就先把一隻眼睛閉上來,看了看,發現還張開的眼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,於是就把兩隻眼睛都畫成閉著的。」他還重複地在電腦上,害羞中帶點得意播放這些畫作的製作階段。
他比劃著,「畫小女孩有一個原因是髮型比較多變化,我有些畫也在同一幅畫試過各種不同的髮色和髮型。」但不管如何,他覺得他就要靠著筆下的人物,把童年的記憶抓回來。「畫畫最大的好處,就是擁有無限再來的機會,哎!但是人生就不能這樣了…」他苦笑。
「我碰到困難時,我就會用25歲的自己來和自己對話,在我的觀念裡,保有『初心』是最重要的一件事。」他特別強調。
這麼多年以來,從中學時代到現在,除了畫畫,他最喜歡的便是音樂,尤其是搖滾樂、龐克和自由爵士。「我年輕的時候曾猶豫要當一個樂手還是畫家,我還畫過這樣的問題…」雖然選擇了當一個畫家,但他依然常常和音樂保持一定的緊密度,畫畫時大聲放音樂,也為許多唱片封面畫作。像是日本女子龐客團Shonen
Knife和紐約前衛爵士鼓手Jim Black都有他的影子。
「就像這些高中生一樣,我並不會因為別人特別拜託我幫他們什麼事才去做,我反而會去主動幫一些我欣賞的樂團和樂手畫一些封面。在最近,我就為一個瑞士的自由爵士樂團和一支比利時的搖滾樂團繪製封面…。」話才說完,就見奈良美智一頭鑽進自己的電腦螢幕,在資料夾裡翻呀翻的,然後一會兒才面帶靦腆表示︰「啊,我剛剛才發現沒帶在硬碟裡,真不好意思!」
在《小星星通信》裡,曾有這麼一段關於1998年奈良與村上隆在UCLA客座生活的敘述︰「我們的生活形成強烈的對比,村上在大學裡講授媒體論,每天都十分忙碌…而我是針對個別學生給予建議和閒談,除此之外,就是逛唱片行和作畫…在工作室看到好看的電影,會興奮地叫忙著寫東西的村上『這電影真好看!快來看嘛』,還會將同一場景反覆播放,強迫他看好幾遍…」
而在演說會上一有空檔,奈良美智就放著他最喜歡的音樂。偶爾看著舊作,虧虧自己︰「欸!我真是一點進步都沒有…」他的電腦桌面,是一張用於《小星星通信》內側書封的畫,一排吉他手最喜歡的marshall擴大音箱前,站著一個斜張著大眼的小妹妹,眨呀眨的。螢幕保護程式,不斷地跑著︰「Chanpe
girls can never die I love always!」
沒有時尚名牌加持,沒有自創的藝術系統理論,但他是保有初心的奈良美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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